专访清华张林琦教授：“基因编辑婴儿”激进冒失，严重违反伦理

清华大学医学院张林琦教授认为“基因编辑婴儿”的做法激进冒失，严重违反伦理，在技术、伦理、法律层面均存在重大问题，且已造成不可逆后果。技术层面对健康胚胎编辑不理智：从技术角度而言，对健康胚胎进行CCR5基因编辑是不理智的行为。虽然CCR5基因是HIV病毒入侵机体细胞的主要辅助受体之一，但艾滋病病毒进入细胞需要多个受体存在，仅敲除CCR5基因无法完全阻断艾滋病毒感染。此前在动物（如小鼠、猩猩）和人体体细胞（特定组织细胞）上开展过基因编辑实验，但大多集中在体细胞，而非胚胎细胞或生殖细胞。因为对胚胎或生殖细胞进行基因编辑，产生的突变会永久留在个体身上并遗传下去，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人的特质和基因完整性，后果不堪设想。今天可以改变这个基因，明天就可能改变其他基因，这堪称人体自我毁灭的开始。编辑胚胎细胞与体细胞有天壤之别：只要不涉及胚胎和生殖细胞，在一定程度上对基因进行编辑是可以的。国外针对T淋巴细胞、免疫细胞等常规特定体细胞开展基因编辑工作已多年，有多个临床试验正在进行。但此次报道是对胚胎细胞进行基因编辑，与体细胞编辑有本质区别。试验进展不可逆：既然基因编辑婴儿已经出生，基因的敲除和修饰情况基本确定，这是完全不可逆的行为，无法再挽回。伦理层面安全无法保证时不可用于人体：在CCR5基因编辑不能保证100%安全的情况下，坚决不可以用于人体。每个临床机构虽有伦理审查委员会，但都必须在国家的政策和监管管理框架下开展伦理审查工作。用基因修饰方法改变胚胎以及受精卵基因的做法，在我国是禁止且违法的，在发达国家同样违法。这种做法涉及人类本身的完整性、基因的完整性以及伦理的不完善性，会引起全世界哗然。无需进行CCR5编辑：经验证明，HIV感染的父亲与健康的母亲可以做到100%生育健康下一代，根本无需进行CCR5编辑。法律层面多国禁止基因编辑人体实验：基因编辑在人体的实验在欧洲和美国是严格禁止的，我国在2003年也出台过管理办法，除非有特殊允许，否则此类实验属于违法。目前不清楚贺建奎教授是否得到了特别许可，若没有，则违反了相关法律规定。对试验团队动机及国际经验教训的看法团队动机不明：不清楚贺建奎团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试验，每个人的思考和行为由自己把握，但这种触及生命科学技术和生命本质的重大问题，采取这种手段令人震惊。国际经验教训：在生物科学技术发展过程中，很多国家在临床试验尝试前，政府及监管部门会推出相应指南和界限，明确可做与不可做的事。然而，有些科学家很冒进，不严格遵守管理规定，这种基因修饰过的人体不仅对个体，对整个科学监管在国际上也会留下非常负面的印象。